在冬天,女孩饲养的一只小鸟死掉了。
还没来得及给这只夜莺取一个好名字,它就莫名其妙地死掉了。
胸前的插着一根冬玫瑰的尖刺,像极了一只一只那只用自己鲜血去染红玫瑰的悲怜小鸟,那夜莺,不过比起女孩手中躺下的这只,要有名的多。
「兄长,它死掉了。」
女孩捧着尸体还温热的夜莺,不顾鸟尸胸口流出的淡红血液,对着冰天雪地里的另一头说。
「是啊,死掉了,这是为什么呢?」
少年反问了一句,她知道女孩其实是在问这只夜莺为什么会死,虽然他是女孩的兄长,但不代表他什么都知道。
在这样一个寒冷无助的夜晚里,好像连人的心都要因为这极寒的天气而变的冰冷起来,当真是可怕的雪。
少年思忖着,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。
天上还在下着家禽羽毛般大小的雪片,冰凉的雪花撒落在两人身上,如果站着不动的话,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两座雪人出现在这片地上。
看着埋过自己小腿的雪层,少年打了一下哆嗦,重新望向自己不成熟的小妹。
「你不冷吗?」抱着双臂取暖的夏佐关心问到。
女孩一言不发,蹲在雪地上,默默地看着夜莺的尸体。
夏佐可以看到,她的双臂其实已经被冻得发紫了。然而当事人却全然没有发觉,无动于衷。就好像,她本人完全没有知觉一样。
到底是夜莺不小心造成的事故,还是女孩不经意间杀死了它呢,夏佐完全搞不清楚。
他只知道,这样下去,他和他刚认来的这个妹妹,两人一定会冻死在这雪地里。
覆盖在他们身体上的冰雪,会在来年春天才融化,到那时,大山里的野兽,会在镇上人给他们收尸之前享用完他们的尸体。
没人会想成为别人的食物。
夏佐只想做那个享用食物的人。
顶着冰冷的风和雪,在厚厚的雪层上留下两行双腿拖动出来的直线,夏佐来到她的身边。
「我们走吧,去别的地方看看。」
……
「我们可以把小鸟的尸体带上,找一片没有雪的空地,拿铁铲挖出一个坑,把它安葬下去。」
……
……
「是你杀掉它的吗?」
听到来自兄长的质问,女孩终于有了一些反应,抬起头,看向这个刚满十二岁的兄长。
「不是我。」女孩淡淡的说。
得到女孩的回答后,夏佐轻吐了口气。
「那我们走吧,蹲在这里,我们会冻成冰人的。」「你也不想就躺在这么冰凉的地里吧?」
少年挫着有些冻伤的手掌,劝诱着。
「可是,拿着火和金属的人还没有到。」
女孩低下了头,用同样僵硬的小手,抚摸着夜莺渐渐冷去的背羽。
「那是什么?」
是山里的什么怪物吗?
「是奉行橫与竖去杀人的人。」
夏佐大概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……
「那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?」
既然是女孩说的话,夏佐觉得那有着不可质疑的影响力。
少年和女孩的位置瞬间颠倒了。
「不知道。」
又是一阵沉默。
过了好久,当女孩那头漂亮金发都要彻底染上白色的雪后。
「我们也会死吗?」
女孩问了这样一句。
「是啊,如果雪一直下的话……」
夏佐干笑了几声,把身上有些偏大的亚麻外套脱了下来。
罩住了女孩和她手中的鸟尸。
「我能活一百岁哦。」
夏佐担保着,虽然他觉得,女孩可能并不会明白自己的自信来源于何处。
「剩下的八十八年是从哪里来的呢?兄长。」
女孩不解地问。
「不许咒你的兄长!」
夏佐有些后悔把外套脱下来给她了。
「兄长,你的衣服好脏,还有马的臭味。」
「双手占满鸟血的你,好像没有资格说这个吧。」
女孩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,正如少年所说的那样,上面沾满了黏着的血污,用松软的雪去擦,却怎么都擦不干净。
夜莺的尸体被扔掉了。
因为它脏了女孩的手。
少年捡起夜莺的尸体,拔出了它胸口的那根尖刺。
如果他没有被玫瑰用来保护自己的尖刺刺死的话……
想到这里,夏佐又想起了那只蓝色的漂亮蝴蝶,是它把自己带到了这里,和女孩成为了兄妹关系。
然而那只蓝色的蝴蝶在完成它主人交托给它的任务以后,就不见了。
拨开最近的灌木丛,在那雪与杂草的保护下,果然生长着几只病弱的白色玫瑰。夜莺大概就是被这其中的一束玫瑰刺死的吧。
夏佐手里还握着那根尖刺,比起无用的花儿,染着夜莺血液的玫瑰刺反而更能激起他的收纳欲望。
在心中默念了一声神的名字后,夏佐小心翼翼地从中摘下了一只玫瑰。
「愿神能把你带往去他的世界。」
用衣角裹住双手以后,夏佐刨开了雪地,当挖到因为寒冷而冻的十分结实的黑土地时,夏佐捡了一根粗树枝挑动地面的冻土,挑出了一个可以容纳夜莺尸体的小坑。
「你在做什么?兄长?」
「帮你完成本该你来完成的事,把它安葬下去。」
「可是我没有给它取过名字。」
意思是,你不需要对它的死负上一点责任吗?
「那就现在取一个吧,雷切尔或者雷克斯怎么样?」
「不好,我不会给一只不会动的小鸟取名字的,不会。」
「那就雷克斯吧,雷克斯,这里以后就是你安眠的地方了。」
明明双手冻的发麻,夏佐强忍着那股不适,抱起刚刚挖出来的硬土,铺在上面。
但被背后飞扑而来的女孩抢先一步,从小坑里夺去了夜莺的尸体。
鸟尸更脏了,灰白色的羽翼上还沾着黑色的土粒。
但这些都无关紧要,它现在已经是女孩的所有物了,即使是一具尸体。
在清晨太阳还未升起,为数不多的光线下,女孩的一头长顺金发中浮起了两根与其它头发略有不同的发丝,它们夹杂着不可名状的小光点,慢慢地飘动着,像两只纤细的“手”缠上了夜莺的尸身。
「雷克斯已经死了。」
它已经死了。
再过不久,我们也要死。
夏佐想,同时开始担心自己的身体。
没有力气可以支撑他再去别的什么地方了,光是刚刚在雪地里行走,他就已经耗尽了体力,这种虚弱感一点都不好受。
不是说自己能活一百岁的吗?
「兄长帮我给你取了名字,那么你就是我的夜莺了,而我的,属于我的任何事物,我都绝不会让他(它)轻易死掉。」
似乎是想起了不好的记忆,女孩的话里带着些许怒气。
「对彻底死了的生物没有效,你曾经说过的。」
夏佐在旁插了一句。
女孩的保证并没有像她所说的那样挽留住雷克斯的生命。尸体还是尸体,只会变成一摊土,或者是他人的美食。
在此之前,这只夜莺本该每晚啼叫,唱诵着人们称之为歌的歌谣,在寒冷的冬天到来之前,飞去稍暖一点的南方过冬。
说到底,为什么这只夜莺不肯遵守鸟群的规矩,选择留下来呢。
最后雷克斯的尸体也依旧没有哪怕动一下。
见到自己的金发没有效果,女孩转而拍去夜莺翅上的土,将鸟尸小心翼翼的放入还算温暖的怀里。
「你不会想一直带着它吧?」
如果我们都还能活下来的话。
「我不想让我的鸟儿躺在这片只能看见黑暗的土地里。那里一点也不好。」
「可是他会腐烂的,变成流着尸体才会流出的臭水的那种东西,骨头会腐坏,血肉会烂掉,告诉我,你不会把那样的东西一直带在身上。」
「可是,雷克斯是我的夜莺。」
夏佐因为冰寒天气而麻木的脑子里有了一丝怒气。
他愤怒女孩的作为。
以及自己为什么要给一具鸟尸取名字,要知道,这只夜莺从来没有为自己唱过一首歌。
「取下它的几支羽毛做纪念吧,然后我们让它安心地在土里入眠……好吗?算我求你。」
女孩抿了抿嘴,她知道,她没有理由可以拒绝她兄长的这个请求。
不甘地拿出雷克斯的尸体后,夏佐从它双翼上拔下了几根它最大最白的羽毛,因为取名的是他,所以他负有责任来做这件事。
不经雷克斯的意愿,成为了它的主人,不管夜莺是否愿意,至少夏佐会保证他会记住这只没有飞到南方去过冬的夜莺的。
「怎么了,我还需要多拔几根吗?」
看着女孩发愣,夏佐虚弱的问。
「不用了。」
女孩用她尖长的指甲刺开了夜莺的伤口,从中挑出了那颗被玫瑰尖刺刺穿的心脏,当少年的面,把鸟心吃了下去。
夏佐没有再提任何反对意见。
只要女孩能接受雷克斯死掉了的这个事实,并答应不把它的尸体带在身上。
「这样,雷克斯的心就一直活在我身体里了。」
女孩拍了拍自己的胸口,那里是她的心脏。
「是啊是啊,雷克斯“活”下来了,那么我们又应该怎么活下去呢?亲爱的女巫小姐……」
夏佐将鸟尸放入土坑中,撒上了硬块的土和松软的雪,用胳膊把那处安眠之所抚平。
事后,夏佐站起身,把女孩身上的外套拉拉整齐,示意她裹紧一些。
做完这些之后,几乎是没有预兆的,夏佐倒在了雪地上,把厚实的雪层压出了一个人形。
在眼睛还未闭上的那一刻,夏佐看到了女孩惊愕的眼神,大概是被他突然的倒下吓到了。
之后会怎样,管不了了呢。
我只想……好好的睡一觉。
呼喊。
是谁在叫喊我的教名。
我现在叫夏佐了。
但那个声音还是不断叫喊着那个令夏佐不悦的教名。
「我现在有自己的名字了!」
夏佐惊醒了过来。
看到了跪坐在雪地上陪着自己的女孩,还有,他的养父——布雷迪神父,布雷迪·霍尔。
一头银白色短发的中年养父抱起了夏佐,当确认到夏佐的确还活着的时候,他把自己身上的黑灰色风衣脱下来包住了他,蹲下身抱着他痛哭起来。
在养父的身上,夏佐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。
想必是经历过一场恶战吧。
女孩在旁默默举着神父带来的火把,淡漠地看着这对养父子,和布雷迪神父腰上別着的两把银剑。
在鞘和剑刃的接口处,那里溢出了女性的血液。
女孩再熟悉不过那是什么了。
「父,我有名字了,然后……」
夏佐挣脱了他养父的怀抱,在经历过一阵身体不适的摇摇晃晃后,夏佐来到了女孩身边。
「这是我的妹妹。」
女孩不是很懂夏佐对他养父介绍自己是为什么,但现在没了记忆的她,也只能任由夏佐安排了。
面对夏佐突然而来的微笑,女孩一时间不知道怎样才好。
「她的名字是莉娜,莉娜·霍尔。」
……
那天之后,镇上的布雷迪神父又多了一个养女,她长着一头像是金线一样的头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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